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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泥鴻爪(完)


村逸


駐紮在「成功坡」,託庇飲食起居,將近兩年,當時有著一份「濁酒一杯家萬里,燕然未勒歸無計」的悲壯心情與無助感;如今卻有著三節同樂的懷想,四時遞的思念。即使沒有特別的情分,卻有著「家」的牽記。


前線生活使人習慣於想像,近乎一種冥想的形式,來轉化寂寞。慢慢咀嚼生活周圍的點點滴滴,尚能牽扯出物情與掛念


在一連串的訓練或工事當中,若能下點「甘霖」滋潤一下繃緊的心魂,可是千金不換的好時光。可以「雨遁」在「成功坡」碉堡,偷閒給親友寫寫信,將思念洋溢的封進小箋;慵懶的看看書、彈彈吉他、唱唱歌、喝點老酒,雖困於斯,也游於斯。


細雨北竿的春天,美得真淒切。


朦朧中,誰都沒注意到第一朵小黃花的綻放,當春天悄悄來臨,花已隨著紛紛小雨,在「成功坡」上,隨處挺立著嬌嫩。


小黃花數量不多,卻得意的搔首弄姿於哨所邊、碉堡上、階梯旁、圍牆邊、石縫裡……看著我們值勤、陪著我們站崗、伴著我們出操。同袍們用遊子的心呵護它,看著含苞、看著花開,看著花謝,看著消失,是一種生命的過程,更是一種心情的交替。


 


連隊人員來自三教九流,「萍水相逢,儘是他鄉之客。」融入這個團體不僅需要與人為善,還要能互相幫助,人際間的共同的話語,不外噓寒問暖。


外島補給,每月十包國光牌香菸,我都送給了弟兄,反而在寂寞的時候,淺酌成了一種休閒。在營休假也好,夜間清談也罷,逐步成為連上各班的常客。


幾位老兵,如兄長般點撥軍中禁忌、人事浮沈、變故易常等等。幾樣下酒菜,草草將就,別有韻味


開車的資深士官、訓話的「老芋仔」,稍稍理解了他們「廣東腔」國語後,偶爾宰個異味,更盛情相邀。


他們的食料「多樣化」,很多都是就地取材,最好事先打聽清楚。像是龍虎鬥(蛇貓湯)、蜈蚣酒等,我是不敢恭維的,還是自己帶點乾糧燒酒前去。


久而久之,總能理解「資深士官」離鄉背井的孤苦,心中不忍的憫惻之情讓我更尊重他們。


歡送退伍弟兄的難捨與自我安慰,是軍中一直巡迴的「惜別會」,總有一天,自己也會成為宴中的主人。「今日送君需盡醉,明朝相憶路漫漫。」這情節,往往能醉上一干人等。


連長、輔導長亦是懂得酒趣的雅客。冬日夜寒,馬祖老酒加上少許糖,幾片薑,熱過之後,配著黃魚湯,可是殊滋美味,不異珍羞異饌。早將寒意隔絕於碉堡外,淺酌著自得的清韻。


酒意漸入佳境,大家拋去階級,洋溢在年輕人的幻想世界,訴說著不同的未來。豈不知「夢裡乾坤短,壺中日月常。」


士兵官餉一個月不到三百塊,常依靠家中接濟。因此享受美味,軍士官兵等按人頭收費。大家簡單節約,幾把芥菜,兩包麵條,少許臘肉,一壺燒酒,漂泊的青春歲月就這樣在軍旅之中成熟。


 


蘇軾的〈澠池懷舊〉詩云:「人生到處知何似?應似飛鴻踏雪泥。」前線的艱困和現實,友情來得珍貴。島上歸來後,更能體會 東坡 居士這首詩的含意。往事雖遠,甘苦喜樂卻歷歷在目。只是同袍已慢慢失去聯絡,連送往迎來的職業軍人,亦不容易打聽,不知大家可還惦念著舊日北竿?(完)


原載於《記憶鑿痕:馬祖故事集》2010.11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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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:北竿日記──霧從今日來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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