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志雄的藝文天地：繪畫、文學、音樂

第一次踏上澎湖是來提親的，「結了花燭，成了親事」後，一種無法停歇的懷念，便會簇擁著我再度前往。

岳父總會領著我反覆探索他的家鄉，將心中的印記，鐫刻在我心版，建立起很深很深的「斯土」情懷。一間房子的倒塌，一部牛車的消失，一艘船舶的退休……對景難排的失落，恰有著遊子歸來的情愁。

如今岳父老人家已撒手人寰。經此感傷，四、五年裡，不曾踏上這塊土地。去年，內姪女結婚，才懷著興奮與忐忑的心緒來到澎湖。從島嶼到海洋，從海岸到草原，都是一份惦記。

陪著老婆先回馬公住家。晚秋的陽光依舊熱烈迎人，帶點海洋氣息的空氣是那麼乾淨，天際也特別清澈。一些舊建築已然不見，整修過的房子如民俗村一般，失去了歲月痕記。妻走在前頭，如走失的靈魂，尋不著舊軀殼而徬徨。

風自四面吹來，廣場中空曠曠的只有妻的背影。望著嶄新的步道，想要擠出一些回憶，總是無法與煥然的廣院作結合。

市街也是修舊如新，保持了原貌，但是融合了現代住宅條件。從巷頭望去，閩南式的紅瓦粉牆，縱然走過許多故事，然而割捨不掉的過往與現在，將和未來持續共存。

我喜歡「老古石」的美，神工詭異，矜奇得恰到美藝佈局，築成粉牆後，隨著時光漂染成般般顏色，於各處遞變幻化。《澎湖廳誌》對於老古石的描述是：「石多海沫結成，有鹽碱，年久者堅，呼老古石」。如今的文字寫成「咾咕石」（珊瑚化石），多了口部偏旁或許多了許多傳說，但卻失去了典雅。我喜歡用古代的稱呼。望文生義，就知道是堅實的老建材，用來築垣，立壁。

為了再次見到「老古石」，我回到了妻的湖西老家。如今建築已全部坍方，只剩幾堵殘垣。倚著耳朵，依稀聽得見海水泙湃聲在牆壁間迴響。

年輕人離開了家鄉，出嫁的女兒難得回來一趟。劉長卿詩云：「故里人何在？滄波孤客稀。」

第一次見到湖西古宅時，有著豪華藻飾，古樸中有著地方特色。從精緻的窗櫺，華麗的雕飾，古典的朱聯彩繪，雅致的建築風格，可以看出主人品味不凡，師傅手藝高超。然而隨著鄉人的離去，屋頂塌陷，樑柱傾頹，客廳、堂廡逐漸為雜草所佔據。

再次重遊，精雕的古宅更加襤褸不堪，除了幾隻野狗佔地為王外，塌後的斷壁，隱隱在牽牛花裡呼喚。馬鞍藤遠從海灘延伸而來，攀入這些歷盡海浪淘洗的老古石裡。

如今四周已回歸為龍舌蘭、仙人掌地盤。渡海而來的木頭與雕飾，早已塵歸塵，土歸土，還諸大自然了！雖有幾分感慨，更多的倒是憶念與緬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