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


〈市隱〉



巷底小樓聊置家,窄庭門外數盆花。


漫填詞曲聆新樂,縱覽詩書沏嫩茶。


父子親倫堪可慰,夫妻情誼不需誇。


四鄰來往傾杯盡,筆弄丹青入彩霞。


 




談到隱逸,最有名的莫過於歸於三徑,隱於五柳的陶淵明。其筆下名著《桃花源記》裡所描述的「避秦絕境」(先世避秦時亂,率妻子邑人,來此絕境,不復出焉。)是多少人尋找的仙境,嚮往的天堂。


然而,二十一世紀的人士想學靖節先生北窗高臥的逍遙生活,有可能不合時宜,流於夢想。因為即使安貧,也得繳交健保費、國民年金;縱然樂道,還是要花錢買書、繳費上網、付第四台收視費。


「偶有名酒,無夕不飲」的怡然自樂生活已屬大不易,若欲「汎此忘憂物,遠我遺世情」的遊戲人間,則簡直是非分之想。光是交扣WTO的重酒稅,就會陷入不堪的苦難塵世中;倒不如學人春天賞花,秋天看楓,雲遊四方的逍遙!前提是:有閒、有錢。


所以對於生活在文明社會的現代人而言,這種閒雲野鶴,離塵絕俗的小隱生活顯然無法輕鬆感受其中之逸趣。


前人說:「小隱隱於山,大隱隱於市」。真想歸隱山林,又有幾人能得一畦田、一畝地來早晚耕作?無論稼穡農事或漁樵生活,都是有意義的事,然而用來作與世隔絕的本錢,談何容易。當勳爵榮華的機會上門,能不動初衷,老死山林嗎?難怪杜牧詩云:「人道青山歸去好,青山曾有幾人歸?」古人都無法真正安心歸隱,更遑論今日交通便易,城鄉之間不過片刻途程;即使隱遁天邊海角,手機、電訊日夜騷擾,又豈得真正安寧?反倒是「埋骨何需桑梓地,人間到處有青山。」晨鼓梵音與街肆囂鬧想來也是同一種喧嘩吧!


縱使在古代,真正的隱士又有幾人呢?潦倒失志的人都喜歡說:「君言不得意, 歸臥南山陲。」,總覺得這是一件很瀟灑的事,從此就可拋開功名利祿,悠然的享受著大自然的美,過著「行到水窮處,坐看雲起時」的無憂歲月。但僅以王維為例,其言狀似乎名利不沾,一旦機會來了,還不是照樣回長安當官。這讓我想起林語堂的一句話:「是誰多事種芭蕉?早也蕭蕭,晚也蕭蕭。」


有一副偈聯說得好:「竹密不妨流水過,山高豈礙白雲飛。」像是慈濟的義工們,樂道不欲人知,隱於鬧市而匿其鋒芒;修身助人而寄於紅塵。這裡面有多少名望體面的仕紳貴婦,化為默默無聞的凡夫俗子,大家同心協力,助人無分族類;奉獻不惜代價,這番菩薩行止,方為大隱風標。


禪宗六祖慧能,在曹溪授法之前,被迫於神秀弟子的追殺下,無奈的暫隱在獵戶當中,後來方得延續正統禪宗一脈,繼而開枝散葉,使佛教中國化,是大隱於市的典範。



本文不是自詡,亦非自炫。正確的說,這首「市隱」詩無前述之大志。個人僻居陋巷,平日教幾個學生作畫,偶爾彈琴作賦;閭里之間「過門更相呼,有酒斟酌之」,沒有繁文縟節,虛情客套;偶有「故人賞我趣,挈壺相與至」,亦是人間愜意事。再有一樂,勉強可續隱者餘風者,唯有「孤芳自賞」而已。


人只要活得愉快,格去物欲,生活從而輕鬆自在,自然也就能深細品賞「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;若無閒事掛心頭,便是人間好時節。」的四季情韻了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村逸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9) 人氣()